第十六章 恋上一张床-《玫瑰之痕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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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随迪声叫我大哥吧!我找了你很久,想不到今天遇着了。”裴迪文自然地揽着她的肩,含笑回头对乐静芬说,“乐董,可以把灵瞳借给我半日吗,让我们聊聊家常。”
乐静芬经过听海阁事情,早不像以前草木皆兵,她笑道:“裴总开口,我哪里敢拦阻。小迟,那我先走了。”
迟灵瞳不明白她和裴迪文有什么家常可聊,说起来,两人并不熟。但裴迪文的亲切太让人难以拒绝。他带她来到了他居住的酒店,离午餐还有一点时间,两人各点了一杯咖啡。
“我不是太赞同小姑娘喝咖啡,要不点一杯奶茶?”裴迪文的笑让人觉得没有距离感,在他面前,不知不觉就让人放松下来了。
“白天喝点咖啡可以提神。”
裴迪文指指眼角的下方:“昨晚没睡好?”
迟灵瞳呵呵笑着,打量着咖啡厅的装饰。
很自然地聊到了裴迪声。“二弟的性子和我相反,他看似张扬冷漠,其实特别重情分。而我可能因为是嫡长子的缘故,谁对我好似乎是应该的,不会有什么感动。向别人一点示好,都会让别人感激涕零。二弟不是的,和我做同样一件事,他至少要比我多付出几倍的努力,才能得到爷爷的认可。他有杰出的设计天分,在恒宇也只能是从普通员工做起。后来,他在大陆开创出一片事业,很不容易。所以,别人对他一点的好,他都尽量还以十倍的回报。”
迟灵瞳幽幽地看着玻璃窗外:“他挺傻,是不是?”
裴迪文俊眸一痛,怜惜地握住她的手:“恨他把你丢下吗?”
迟灵瞳苦涩地摇头:“你说过了,他重情分。”
裴迪文加重了手的力度:“灵瞳,那不是二弟的孩子。”
她不解地盯着裴迪文。
裴迪文嘴角浮起一丝讥讽:“不是。他爱的人是你,一直到最后,他还在给你打电话。回香港,不是因为放不下谁,而是他考虑到恒宇的形象,还有我的尊严。豪门的生活有时是不堪入目的。你这么优秀,这么阳光,这么挚爱他,怎么可能不是他心中的重中之重?灵瞳,理解他,好吗?让他在天国过得安宁点,你若不快乐,他会舍不得的。”
她别过脸去,默默红了眼。君牧远送她回的公寓,一路上都没什么交谈。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,“君经理,那个……迪声走的时候安宁吗?”
君牧远苦笑:“我不知道。当时,不谈表情,就是他长什么样都看不出了,他整张脸被玻璃割花了,可以讲是面目全非。”
她缓缓地曲起手指,感觉到脉搏在突突然加快。可能是空间窄小的缘故,有点难以呼吸。“车……车内当时还有别人在,那人是滨江医学院的萧子辰教授吗?”这个想法很大胆很疯狂很突兀,却在她心里盘旋很久。她一次次想摁灭,它一次次又窜了出来。
君牧远惊住了:“他告诉你的吗?”
她凄然地摇摇头:“我猜的。”
这才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聪明什么的,真是太讨厌了。别人都能糊里糊涂地过日子,傻傻地将幸福进行下去。她偏偏举一反三,一点蛛丝马迹,就能追根究底。不可能那么相像的,讲话的语气、处事的强势周到,突然改变的喜好,追求她的方式,还有对她的珍爱、疼惜,如此相似。那时,她可以自欺欺人说是因为遇到意外,人的性格大变。直到他处理孔雀的事件,就像是一次复制、粘贴。她不止一次在心里画过关系图,萧子辰与裴迪声不熟,但也算认识。他在香港进行学术交流,他的专业是医学。迪声出事前和她通电话,应该和宋颖在医院里,提到遇到萧子辰,那么有可能邀他同车。因为两人出事的时间差不多的,她托人打听过那段时间香港的重大交通事故,只有迪声。萧子辰失去记忆,整了容,那么也有可能阴差阳错换张脸。
2014年6月,美国惊现双龙卷风。特殊情况下,龙卷风出现时,也伴有小股旋风,但威力不大。而这两股龙卷风,杀伤力一样的强大。专家无法解释这一现象,只能说地球变得越来越陌生了。这样的事件,没有概率,不是偶然,突然地出现,然后说不定从此绝迹。谁也不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。
她借着被绑架,逃了。她承认,她害怕这两股龙卷风。
谭珍一次次地告诉她萧子辰恢复记忆了,然后手表、书、糖葫芦、绘图笔,提醒她他是谁。他在桂林路留影的那身装束,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后初次约会的着装。他知道她不笨,有了这么多提示,她必心领神会。但还差一笔,这才能算是个传奇。
君牧远添上了这一笔,成功地将她击倒。
迪声失了忆、整了容,还能跨越千山万水地寻到她,让他们的爱更上一层楼。她呢,四肢壮壮,大脑正常,却不能将爱进行到底。不管怎么狡辩,她是移情别恋了,萧子辰看上去确确实实是一个陌生的男人,还是孔雀的男友。她拿什么面目去面对迪声?
迟灵瞳病了,高烧到三十九度。模模糊糊中,她感觉到迪声来了,给她倒水喝,给她削梨吃,还喂她吃了粥。迪声的手指修长、温凉,她握着,喊他的名字。他却丢给她一个背影,这是她应得的,不能抱怨。迟灵瞳模糊中如此自省。
烧是三天后退的,人憔悴如黄花,嗓子也哑了。和谭珍通电话时,像在拉一把老掉牙的胡琴。“要不打电话让子桓陪你去趟医院,你这样我太不放心了。”
迟灵瞳几乎是哀求道:“我真的恢复得不错,就让我一个人待着吧!”
颜小尉约她逛街,她意正辞严道,我正在恶补音乐厅的资料,没事别随便打扰我。
她成功地又一次将自己封闭,裹着厚厚的大衣,每天去大街流浪,专挑没去过的地方。熟悉的地方都和迪声有关,回忆不是淡淡的痛,而是锥心刺骨的疼。
青台的春天到了,她看到河畔的柳树换上了新绿,街头的美女等不及地裙裾飘飘。她却像进入了暮年,看着日出等天黑,也不知会不会再等到下一个天明。
夜深人静时,以游客身份偷偷去了篱笆网。真是勤奋,《在一起》每天都有更新。这两天,文字不多,都是看图说话。房子像是刚装修完毕,她轻轻一嗅,仿佛都能闻到油漆独有的气味。我们的客厅、餐厅、卧室、客房、厨房,我们的酒柜、唱片架、收纳箱,我们的浴室、书房……那木梯,那层层叠叠到天花板的书架,那宽大的飘窗,飘窗外的庭院,庭院里绿意盎然的大树……棕色的大门上挂着榭寄生的花束,花束下,大眼睛的布偶和一个清俊斯文的布偶相依相偎。
迟灵瞳咳了起来,咳到最后,满脸的泪。
“这是我们的家,两个人住。”平淡的开始,平淡的结束,像过日子,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并没有那么多的戏剧性冲突。
似乎意犹未尽,又在跟贴的后面写了几句。“世界上那么多人,你只决定和一个人在一起,如果不是出于爱,怎么能忍受那么长的岁月?其实人类并不擅长长情,喜新厌旧是种本能。皮囊的吸引,是视觉的一时享受,唯有灵魂契合,才能承受命运给予的一切,才能承受岁月的苍老。只有爱着,即使戴着面具,爱你的那个人还是会向你奔去,哪怕她并不知那是你,心已为她指引了方向。”
抽出纸巾,胡乱拭了拭泪,突然想起前一阵看的小说,书名好像叫《就这样痴痴地爱着傻傻的你》,不知为何,就觉得很应景。
颜小尉和陈晨在植树节那天扯证了,证一扯,颜小尉突然像患上了婚前恐惧症,婆媳问题,邻里关系,孩子未来的教育,夫妻的七年之痒等等,折磨得她慌不择路,竟然跑来向迟灵瞳求助。
迟灵瞳耐着性子听她唠叨完,说道:“既然这么痛苦,那就不要结了。”
颜小尉鄙视地瞪她一眼:“你以为我是你,遇到事就逃。”
迟灵瞳呆住,她的形象如此矮小?
“别否认,你就是因为要结婚才逃到青台的。”颜小尉强调。
如果不曾深爱,便会永远深爱。这话很矛盾,却是真理,迟灵瞳沉默。
“你看新闻没,很多逃跑的贪官都主动回国自首了,你呢,有什么打算?不能一直这样躲着吧!”颜小尉好心提醒道。
迟灵瞳没好气地回道:“我在守株待兔?”
“呃,谁是兔?”
“……”
天气真正地暖了,窗子一开,风暖暖的,像只小手,不住地招着喊着让人走出家门。迟灵瞳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黄金海岸,真是光速,那块空地四周围起了塑料板的围墙。墙蓝莹莹的,阳光下刺人的眼。
迟灵瞳眯着眼仰起头,一道长长的身影向她走近。
她一动不敢动,定定地看着那身影。春天,百草新生,千花齐放,动物们纵情嬉戏,努力孕育着下一代。有良知的猎人,都不会选择在这个季节狩猎的。他不知道吗?
“你敢接下这个挑战?”那人倨傲地朝空地瞟了瞟,似乎很是怀疑。
“只……只要三年,我能让你从这拾级而上,去听你想听的音乐会。”像有电流从身体里穿过,每根神经都在颤栗着。
那人轻轻哼了声:“小姐真敢说。”
她咽咽口水:“不信我们来打个赌。”
“输了怎样,赢了又怎样?”
“输了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眼眶热热的,鼻子酸酸的。如果可以爱,还是想用力爱。
“小女生,你妈妈没教你在外不要和陌生男人搭讪?”那人转过身,俊眸像饥渴般黏着她的脸。
“我妈妈说……如果在路上看到一个人像他,不管他叫什么,要上前紧紧地抱住他。”她抖抖嗦嗦地从领口掏出链表,打开盒盖,指着里面微笑的男子。
“你确定?”
她说不出话来了,只能拼命点头。
时间仿佛停在永恒里,他们保持着各自的姿势,没有言语。突然,那人张开了双臂,像鼓起风帆的船。俊朗的唇和她一样,微微地哆嗦。
她呜咽一声,扑进他的怀里,紧紧圈住了他的腰。
“抱紧了吗?”声音有一点抖。
“嗯!”
“怕吗?”
“怕的!”虽然答案浮在水面,至今她仍觉得这不是真的。不过,即使是假的,她也不管了。
“还逃吗?”
“不了。”这不已乖乖就擒。
“有没想我?”
“很想!”
萧子辰清俊的脸浮上了笑意,不要问太多为什么,有这几句就够了。他知道她的矛盾和胆怯,毛线团一样,怎么都理不清。那就不理了,把一切扔给他,她爱他就好。
“回家吧!”他轻抚她被风吹得一塌糊涂的短发。
“嗯!”她踮起脚,迎上他落下的唇。
音乐厅落成恰逢青台的旅游节,文化部门特地邀请柏林交响乐团来进行十场演出。首场演出前,会有一个落成典礼。作为设计师,迟灵瞳要作五分钟的发言。
“一定要穿成这样吗?”迟灵瞳噘着嘴,瞅瞅自己身上粉蓝的正装,很热很拘束。
萧子辰安慰地吻吻她:“那样严肃的场合,必须如此。”
“那发完言,我们就闪人。”她对交响乐很畏惧,怕一不小心在场内睡着了。今晚,可是媒体云集。
萧子辰乐了:“知道啦!可以出门了吗,老婆?”
结婚两年多了,这称呼迟灵瞳听着还是会脸红,但心里却甜蜜蜜的。对于别人,结婚也许就是一个程式,他们这一路走来,她轻易不敢回首。
音乐厅的造型是一艘徐徐张开的帆,代表着明天代表着希望。在夜晚,音乐厅四周亮起灯光,就像灯塔,给夜海里航行的船只引领着方向。这个灵感是在子辰张开怀抱等她来抱紧时冒出来的,她一直被子辰笑话恋爱不专心。只是,光有灵感有何用,她的设计水平不够驾驭这样标致性的建筑物。迟灵瞳深呼吸,仰望着灿烂灯光下的音乐厅,其实,真正的设计师是两位。
“这很不公平。”她扭头看身边俊雅的男子,心含不舍。
“香奈尔女士都死了那么多年,为什么世上还有香奈尔?”
“那是一个品牌。”
“我们也要让迟灵瞳成为一个品牌,我很荣幸成为她旗下的设计师。”
她摇头,如果品牌是frank,会更光芒四射。
“灵瞳,别贪心。现在的工作与生活,我快乐并享受着。”把她的胳膊拉进臂弯,两人拾级而上。
“好吧!”她叹息,命运确实厚待他们。
音乐厅里,乐声悠扬,灯光璀璨。
工作人员过来,引领着迟灵瞳到前面的贵宾席。迟灵瞳回首,萧子辰挤挤眼,用眼神告诉她,他就在这边等着她。
不一会,出席人员悉数到场,主持人热场,领导讲话。萧子辰看了下节目单,下面该到灵瞳发言了。
一位晚到的男子向后排的观众抱歉地笑笑,在萧子辰身边的位置坐下。萧子辰转过头,那人笑道:“晚上好,我是裴迪文。”
震愕几乎不着痕迹,萧子辰轻轻点头:“我是萧子辰。”
说话间,掌声响起,迟灵瞳走上舞台。
“是不是很为她骄傲?”裴迪文目光熠然,一会儿看台上,一会儿看萧子辰。
萧子辰沉吟了下:“是的,我很骄傲。”然后,他的眼中只有舞台上朝他笑靥如花的俏丽女子,也许听到,也许没听到裴迪文喃喃道:“我也很骄傲,双倍的。”
全文完)
本文中关于家装的素材借鉴于欧阳应霁的《两个人住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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