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晚风带着钟声走遍主城。 中央教堂的地上摆满白色蜡烛,燃烧的烛泪流淌过底座上刻印的名字。 中间的巨蜡属于“53区所有不知名牺牲者。” 诗人手捧祷文诵读,平静的声音中透出力量。 “为每一个逝去的的灵魂祝祷—— “我们,于今日将思念燃尽,化作烛火伴您远行。 “愿您安宁与自在,再无苦痛和惊慌。 “愿伟大的造物,怜悯每一个弱小的存在,赐予我们、赐予它们永恒。” 人们围立在烛圈之外,双手合十,闭目跟随他祝祷。 人群中,安隅托着一根小小的白色蜡烛,对着底座上的刻文怔忡。 【在战斗中牺牲 ——守序者:凌秋】 “长官……” “虽然他与尖塔中的大多数守序者未曾谋面,但他确实是同行人。”秦知律语气客观,“失去凌秋,于你,于尖塔,于人类,都是损失。” 那一簇小小的烛焰在安隅眼前扭来摆去,跳得很有力量。一滴烛泪淌下,在落到安隅手背上之前,秦知律伸手将蜡烛取走了。 蜡油滴在皮手套上,立即凝出一小块乳色的腊斑。 安隅立即道:“我很抱……” “不需要道歉。” 秦知律倾倒掉过多的蜡油,用一块手帕把蜡烛仔细擦干净,又捧给安隅。 安隅正要接,他却忽然又把蜡烛往后一闪,让安隅扑了个空。 “嗯?” “我发现你有几句话总是张口就来,像是背得很熟练。” 秦知律凝眉思考了一会儿,“我很抱歉。您说得对。求求您了。还有……” “谢谢和祝您成功。”安隅下意识接道。 他接完就立即抿住了嘴,因为在那双黑眸中捕捉到一丝好笑的意味。 “这也是他教你的?”秦知律笑问。 安隅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,望着那簇烛火,“您要是希望我改掉——” “不用。”秦知律重新将蜡烛捧还给他,“不需要刻意改变。你早晚会逐渐回归自我,或许就是所谓的降临态,但渐渐地,它也不会再难以控制地降临在你身上,你会掌握开关,然后毁掉开关,与自我更融洽地相处。到那一天,你不再受任何摆布,看不出任何人的影子,只有你自己。唯有你的思想,你的意志,才是永不熄灭的烛火。” 安隅对上他深邃的注视,轻声重复道:“我的思想和意志?” “嗯。”秦知律朝诗人的方向颔首,“专心吧,为凌秋祝祷。” 那道沉肃的身影纵然匿于人群,却依旧挺立肃寂,他和所有人一起跟随诗人念诵。 “为凌秋祝祷—— “迎着光亮,斩断深渊。 “理想,必将在更好的世界得到存续。” 诗人深吸气,将祷文捧到那座巨大的白蜡前,看着它燃烧殆尽。 平和的目光扫过人群,他轻轻勾起唇角,提声道:“忧思在我心里平静下去——” 人们跟随开口:“忧思在我心里平静下去。” “正如暮色降临在寂静的山林——*。” “正如暮色降临在寂静的山林。” 诗人停顿,淡淡微笑,“没有一片雪花会消融,正如每一分思念都将永远留存心中。那么,主城晚安。” 安隅品味着最后一句话,“没有一片雪花会消融……” 秦知律道:“人们用消融与否来分辨正常的风雪和灾厄的风雪。那些伴随灾厄而来的雪片永不消融,逐渐凝成白茫茫的雪原,笼罩住穹顶之外的世界。大脑做过很多次采样,每个碎雪片都被检测出了混乱的频率和能量波动,但无法拆译。因此雪只是个象征的名字,那根本不是雪,没人知道那是什么。” 安隅听得有些出神,凌秋从来都只教他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活着,却从未像长官一样告诉他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,以及,应当是怎样的。 人群开始散去,那些衣着体面的主城精英虽然红着眼眶,但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和从容。 安隅举头环望高旷的教堂塔顶,“凌秋说,主城充满理性,原来也会有宗教吗?” 秦知律摇头,“这只是自我开解,算不上宗教。主城从不比饵城轻松,极致的高压让人们需要随时随地寻求开解,所以诗人在主城的声望很高。” 安隅闻言看向诵台上那道纤细柔和的身影,“那除了找他开解,还有真正的宗教吗?” “主城禁宗教。绝对理性,绝对价值,绝不辜负。这是主城的使命。”秦知律顿了顿,“我知道饵城遍地宗教,潦倒苦痛的生活确实需要信仰依托,因此上峰从不插手。” 秦知律话音落,忽然道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 他走向人群中一个高大的男人,那人穿着华丽的黑绸衬衫,袖子挽起,结实的手臂上盛开着大片黑蔷薇纹身,气势逼人。 安隅只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,继续观察着诵台后的诗人。 诗人就像笼罩在一层雾后,朦胧温和,毫无攻击性,让他罕见地觉得舒服。 摆渡车上,小女孩读的那首诗应该就是他的作品。 察觉到他的视线,诗人放下手中的东西,朝他走来。 “我好像第一次见到你。”他优雅地微笑,“我叫眼。请问,该怎么称呼?” “安隅。” “很特别的名字。”诗人注视着他,“你的眼睛让人感到平静。正好,可以帮我拿几根蜡烛吗?我想上塔顶找一本诗集。” “好。” 安隅从地上拾起两根没有刻文的蜡烛,跟在诗人身后,一步一步攀上那环形的台阶。 教堂到处都散落着诗集,有种浪漫的凌乱感。诗人翻找了许久,终于将一本没有名字的诗册握在手里,回头望向窗外,轻道:“我总是能在苍穹上看到一大团波动的破碎红光,你能看到吗?” 安隅茫然地看向外面——那只有一片干净的夜空。 诗人笑笑,“无妨,就当我是写诗写魔怔了吧。那些汇聚的破碎红光越来越壮大,但几天前,东南角那几团忽然融在了一起,不再乱动了,我也为此舒心不少。” 他语气微顿,“我在它们背后看到一枚齿轮的轮廓,是齿轮延伸出的制动线束缚住了那些红光。” 安隅很少遇见会让他想要聊上几句的人,可惜此刻他搭不上话,因为凌秋没教过天文。 诗人将手里的诗集递给他,“请收下吧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