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十九 千金-《大明乌纱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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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柳影怜不知道为何张问不称呼夫人,要称呼沈小姐,本想改口,但是小姐能生孩子吗?柳影怜便依然称呼夫人,“那好,如果万不得已,妾身可能会折断婴儿的胳膊……饶是如此,如果流血过多,夫人也有性命之忧。”

    过得一会,柳影怜的人就将她的药箱送来了。这时沈碧瑶沙哑地说道:“等等……我还有事要交代。来人,取纸笔过来。”

    侍女取来纸笔,张问不解道:“沈小姐有什么事,让我来写。”

    沈碧瑶咬着牙,用微弱的声音说道:“不行……这个必须我亲笔书写……是遗书。如果我死了,沈家无后,沈氏所有产业和人丁,全部由张大人接手。”

    沈碧瑶坚持要亲笔写,侍女只得将纸笔拿到床上,让她写遗书。

    张问心里一暖,沈家那么多人,沈碧瑶最信任和在乎的,却是自己。这时沈碧瑶又叫了一声张问的名字,张问忙走到床前,握住她的手。

    沈碧瑶翻动了一下白的嘴唇,说道:“你靠近些……”

    张问把耳朵靠过去,只听沈碧瑶轻轻说道:“张问,你有没有爱过我……”

    张问心里一酸,一大滴眼泪夺眶而出,滴在了沈碧瑶的唇边。在他的记忆中,好像从来没有流过眼泪,亲娘死的时候,他没有流眼泪,本来很伤心,也想哭一场安慰亲娘在天之灵,但是实在没有泪水;亲爹死的时候,他还是没有;失去小绾的时候,痛苦万分、羞愧万分、仇恨满腔,照样没有眼泪……但是在这一刻,猝不及防,仿佛封印的东西一下子就窜出来了。

    沈碧瑶伸出舌头一舔,惨白的脸上露出笑意,“咸咸的,有点苦……我没想到你会有眼泪……”

    张问握着她的手,说道:“我在这里陪你,你要是死了,碑上给你刻‘亡妻沈氏之墓’。”

    旁边的柳影怜听到两人的对话,脸上湿了一片,差点没嗷淘大哭,她顾不得掏手帕,直接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。张问和柳影怜陪在沈碧瑶身边,还有众多侍女产婆帮忙。这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,沈碧瑶一直在有气无力地叫唤,每一炷香时间,她就会剧烈疼痛一次,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几个时辰。

    柳影怜取沈碧瑶的合谷、三阴交、支沟、太冲等穴位用针灸,又拿一个小瓶子给她闻,不时打出一个喷嚏来。许久之后,沈碧瑶开始撕声裂肺地惨叫,指甲深深陷入张问的手腕。张问咬牙忍住,手腕上鲜血淋漓,不过看沈碧瑶的样子,张问觉得自己这点疼痛根本算不得什么。柳影怜满头大汗,在床尾忙个不停,众丫鬟侍女则打下手,端盆倒水。沈碧瑶流了很多血,脸色越来越白,张问的心也越来越紧。

    过了不知多久,张问感觉手上一松,终于听见一声“哇哇”的大哭,柳影怜长舒一口气,抬头说道:“女孩儿,婴儿左臂折断,夫人流血过多,需要救治,现在大人可先行回避。”

    张问说道:“柳姑娘一定要救好她。”

    “妾身定会尽力而为。”

    张问这才放开沈碧瑶,走出房间。外面漆黑一片,已经到了晚上,张问问一个丫鬟道:“现在几更天了?”

    丫鬟道:“三更天了。”

    张问在房门口踱来踱去,等着里面的消息,一顿饭功夫之后,柳影怜从房里走了出来,张问急忙拉住她问道:“她们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柳影怜一脸的疲惫,额上沾着一缕丝,“夫人气血衰弱,但好生调养应无大碍。不过令千金左臂恐怕会残废。”

    张问听罢喜道:“保住性命,已经是上天保佑了。我得谢谢柳姑娘。”

    柳影怜摇摇头道:“我已经为大人尽力了,只能做到这样。今日大人的救命之恩,也算报答了一分。”

    “我先进去看看她们。”张问说罢转身欲走,柳影怜又叫住他道:“大人且慢,现在夫人已经休息,让她好好休息一下,明日再看。”

    张问点点头道:“对,对,你说得不错。”他的心情大好,抬头看夜空时,一轮弯弯的月亮悬在夜空,月明星稀,天气晴朗。

    在梅家坞休息了一晚,第二天张问去看了沈碧瑶和女儿,女儿长得很可爱漂亮,唯一的遗憾是以后可能有一只手臂是残废。

    确定母女俩没有大碍后,张问收起心,告别沈碧瑶,赶往杭州城,他还得去拜会镇守太监孙隆。张问认为钱益谦肯定也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矛盾,定会想办法对付自己。兵贵神速,张问要尽快将钱益谦搞下去。

    对于搞翻钱益谦,张问很有把握。现在司礼监和阉党明确要让张问收拾江南的东林党,上边有人支持,就十分容易了。张问之所以要找孙隆,一则孙隆在浙江代表宫里和司礼监,凡事与之通气,以后可以更好地合作;二则说服孙隆出面向司礼监和东厂告状,张问可以摆脱一些责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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