遥夜·林榣番外-《晚晚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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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警车开到了海岸边,拉着长长的警戒线,好像是有人在海边被杀害,尸体上蒙着黑色的纤维布。

    她的心一直在跳。

    叫嚣着,几乎要蹦出嗓子眼。

    有一段时间她没有这么紧张过了。

    刚从国内匆匆出逃时的感受与现在一样,生怕警察就埋伏在哪个地方准备抓捕她。

    听到鸟飞过头顶,都以为是警察的直升机螺旋桨划开空气的声音。

    她不敢在她熟悉的东南亚徘徊,偷渡船的船夫载着她一路走,一直到最后还在问她到底要去哪里。

    于是就不知不觉地漂泊到了这边。

    突然响起敲门声。

    略有些急促。可外面无人说话。

    她吓得一抖,第一反应就是来了警察。

    在房间内无头苍蝇一样踱步一圈儿,匆匆要去厨房摸刀,可拿刀属实不像是她的风格。

    以前她枪不离手,现今有大半年没摸过枪,都有些不习惯。

    她把枪藏在床底下。

    房东老太太脾性古怪,不让他们租客在房内养宠物,偶尔会上来巡查。

    她摸出枪,提起裙摆,塞进内/裤裤腰。

    如果外面是警察,她不开门反而引起怀疑,到时候他们破门而入就更糟;

    但如果就这么出逃,她不确定自己会逃掉。

    那不勒斯不比国内,在这边她连个偷渡船工都找不到,小镇就这么大,真想找她,绝对能找到。

    她决定赌一把。那些警察说不定是例行盘查罢了,毕竟附近死了人。

    门还在敲,从一开始的急促变成轻缓,对方似乎有些想放弃了。

    她站在门边镜子前,与对方进行心理拉锯。

    目光直盯着镜中女人。

    她的面色有几分苍白,以前的短发已经长到了肩,左脸下颚处有一道浅疤,是在那次大爆炸中被飞来的砺石划伤的。

    半年来,人稍丰腴了一些,看起来与以前的林榣不是很像了。

    她想到这里,突然觉得自己在骗自己。

    有半分钟,外面没人再敲门。

    但在她刚撤身要离开门边的一瞬,门又一次被敲响。

    对方半是试探,半是紧张,动作不疾不徐,似是怕打扰她休息。

    直到响起了jonathan的声音,她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,才稍稍下落。

    只是稍稍,并未完全放松警惕。

    他问:“may,你在吗?”

    林榣顿了片刻,才答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jonathan似乎对她立刻回答了他有些惊奇,犹豫了一会儿才说:

    “我们餐厅所有员工今天要去西海岸那边野营,你要不要一起过来?我知道这或许很唐突,但……昨晚海边死了人,这边到处都是警察,今天待在这儿也挺没意思的,对吗?”

    林榣愣了愣,随后在心底发笑。

    这个男人真的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问她要不要去他家做客吃饭,会说“你家冰箱是不是坏了”,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野营,反而说“海边死了人,警察在附近徘徊一天很烦”。

    她打开门。

    jonathan没想到她会打开门。

    林榣抱着手臂倚在门边,抬起头,直盯着他灰褐色的眼眸,似乎要看清这个有些笨拙的男人,是否真的是没安好心。

    jonathan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,甚至还向后退了一小步,耸了耸肩,面有尬色:

    “昨天我给julia做了香瓜烤面包,你如果不介意……”

    他说着又停下,在她面前总是在斟酌言辞:“上次的香瓜瓤,是julia倒垃圾不小心留在你家门口的,我听房东奶奶说你还赔了管理费,真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要翻钱包,赔钱给她。

    林榣看着他,一直不说话。

    他把钱小心翼翼地放在玄关处,明显多放了几张,为了表达他的歉意。

    林榣的目光渐渐柔和。

    身后窗外的楼下还有警察徘徊,她这时突然不是特别紧张了,反而觉得,如果一直待在这里被警察包围住,她反而会越来越紧张。

    “你如果直接问我,要不要一起去海边散个步,我可能还会考虑一下。”她语气平淡而清冷,“你如果问我要不要去野营,我恐怕会想到今晚你想跟我在帐篷里过夜。”

    他愣了一瞬,随后咧开唇,露出白齿笑了开来:“你的意思是,让我直接跟你调情?”

    “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
    她转身去房间,踢掉脚上拖鞋,毫不避讳地脱掉身上的绛色丝绸睡衣外套。

    他能看到她内裤的后腰,别着一把枪。

    她迎上他有些愣滞的双眼,回眸时,颇有些挑衅地看了他一眼,丝毫也没想掩饰那把枪的存在,也没有放下它,直接套上一条鲜红如火的裙子,踩上一双浅跟凉鞋。

    “调情,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
    她走上来,见他丝毫不躲也不闪,似乎一点儿都不怕她这个拿着枪的古怪的中国女人。

    她又一次站在他面前,看着他,认真地说:

    “但是你应该知道,中国女人大多比较保守,不会随随便便跟你上床。”

    她说完就走出了门。

    他看着一道红色晃出视线,轻轻帮她拉上她房间的门,随后不自觉地低笑:

    “你想多了。”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jonathan开了辆造型有些老旧的白色桑塔纳,载着林榣和julia一直往西海岸那边去。

    海边支起了烧烤架,烤了牛肉,德国香肠,还有一些时令蔬菜。

    他们到时,jonathan餐馆的员工和朋友们已经把肉烤熟了一轮了,车子刚停下,就有人向他伸出手臂招呼。

    当然有人不乏问起jonathan,那个红衣服的中国女人是谁。jonathan解释说,是julia的家庭老师。

    林榣听到了,挑着眉冷冷看他。

    他却回头朝她淡淡一笑。仿佛他们之间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
    他自作主张给她新身份,似乎是不想让她不自在,也不想让人觉得,他贸贸然地邀请一个没说过几句话的邻居的行为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林榣决心不再追究。

    在这里,的确没人认识她。男男女女虽没簇拥她,但给她递餐盘时的态度很热情,还邀请她喝啤酒。

    让她一点点地卸除了防备。

    可以说,她不曾在这么热闹的、安慰的环境中生活过。

    从小到大,她的生活里充斥的,就是血腥,是枪声,是一具具在她面前目光涣散地倒下去的尸体,是那一桩桩沾满鲜血的生意。

    有时她总在想,如果没有林问江和林槐,她只生活在孤儿院里,在那里安详无忧,平安喜乐地长大,她会不会活的比现在轻松得多?

    或许,以后可以当个女教师?

    她也是在jonathan说了她是julia的家庭教师后,julia很配合地喊她may老师时,才突然萌生了这个想法。

    以前她很讨厌小孩儿,尤其小姑娘,哭哭啼啼,矫情又脾性古怪,还难哄。

    现在觉得,哄小孩,当老师,好像也不赖。

    中途,jonathan给她递过来一杯啤酒。

    他笑得有几分慵懒,看起来是喝过一些酒的,面颊上微微泛起了酡红,显得一双灰褐色的眼眸愈发黑亮。

    的确是个很英俊的男人。

    林榣拒绝了。

    jonathan似是有些醉了,转手把啤酒递给旁边的朋友,赶走了julia,坐在林榣旁边,问她:

    “带枪,是怕我跟你调情吗?方便自卫?”

    这样半开玩笑的语气,显露出林榣印象中的意大利男人一贯的轻佻。

    她淡淡移眸,看向日头一点点陷入海平面,没说话。

    “你不用这么紧张的,我不会对你做什么。”他说,“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,那我向你道歉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前在英国待过吗?”林榣古怪地接话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英国佬,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,就像你一样。”她态度颇为倨傲地说,冷冷地瞥他一眼。

    他淡淡地笑着问:“年纪大一些的英国佬怎么样?”

    他说着,用古怪的英式英语口音,发出“oldgoat”这个单词。意思是“老/色/鬼”。

    林榣有些好笑,挑了下眉,面上仍是冷淡,用英语回:“很古板。”

    他的确听得懂英语,也明白了,她是说他刻意的绅士行为,显得非常古板。

    比如让julia邀请她去吃晚饭,问她要不要去他家,反而问她家冰箱有没有坏掉。

    笨拙的,有些可爱。

    “你又说我要跟你调情,又说我古板,”他轻笑道,用自己的啤酒杯碰了碰她喝光果汁的空杯子,“你总是想太多。”

    她不仅想得多,反而感觉,对什么都很警惕。

    东方女性容貌也生得含蓄,可她却有一种含蓄的张扬,等他确定了这个想法,又会发现,她的张扬,也很含蓄。

    就像是她藏在裙下的那把枪。跃跃欲试的危险。

    让人着迷。

    “你不用想太多,”他站起身,转身要往朋友那桌去,决心不再理会她,只淡淡抛下一句话,“你不过是个正常女人,想拒绝我这样的男人罢了。一切都很正常,这一切,都很正常。”

    他好像是真的醉了,一直在重复后一句话。

    林榣凝视晚霞,有一瞬的失神。

    他说,她很正常。是个正常的女人。

    曾经也有个男人,漫不经心地对她说过,她只不过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,喜欢他那样的男人罢了。

    那个男人说起话来有些自恋,棱角张扬,却也极其克制。

    他是第一个说她是个“正常女人”的男人,在那之前,她只觉得自己就是林槐口中的——

    没有感情的怪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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