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节-《缚耳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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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纪勇涛:你走不掉的。

    楚稼君:那好。

    楚稼君:那是你逼我的。

    话音落,他突然把孩子丢向火车铁轨——远处响起隆隆声,火车将近;纪勇涛别无选择,冲向铁轨去救孩子。

    在他将梦梦拽回怀里的瞬间,火车呼啸而过。纪勇涛松了口气,他转过身,准备回车子那。

    但是,一双眼睛等在他身后,凝视着他。

    ——根本来不及反应,太阳穴就挨了一记重击,纪勇涛整个人被打翻在地。

    楚稼君看着地上的男人,丢掉他的枪,因为打击太重,这把枪的枪托甚至变形了。

    楚稼君:勇哥,做人还是得讲诚信的。

    楚稼君:我还是决定,得把你一起带走。

    外勤车沿着道路飞驰,东方破晓,天色微微苍白起来。

    纪勇涛的手被绑在后座车窗上方的拉手上,头上的血染红了半边衬衫。楚稼君把油门踩到底,偶尔瞥一眼到后面:要不要去医院呀?

    楚稼君:咱们去医院好不好?先去包扎一下,然后找个地方吃饭。常熟有家老店的盖浇面特别好吃……勇哥?你还听得见吗?

    纪勇涛的左耳还没有恢复听力,应该和头部受创有关。前面的声音好像离得很远,带着微微的叹息声。

    楚稼君:勇哥,你别觉得我天生就这样,我很可怜的。我但凡有得选……

    他不停地絮叨:这世上那么多坏人,我给你们介绍几个,好多呢,够你们抓一年的。这样划算呀,你抓我一个人又没啥用。

    楚稼君:这世上好多坏人呢,干啥盯着我一个人抓?我以后保证从良,金盆洗手,我写保证书好不好?你就当不知道我的事,回去和单位说抓错人了……

    伤口又剧烈痛起来。纪勇涛低声怒道:你杀人时候怎么不怕被毙?

    楚稼君:我又不是为了杀他们才杀他们的,我是有目的在的。

    楚稼君嘀咕:而且,我能杀他们,你们又毙不掉我。

    纪勇涛:那为什么要继续这样活?买个假身份,过普通人的生活,你也未必会被抓到。

    楚稼君:我又没读过书,除了这个啥都不会呀。

    纪勇涛忍无可忍:你他妈的工地搬砖都不会吗?!

    下一秒,尖利的刹车声响起,一个急刹,纪勇涛重重向前面撞去。

    车里陷入短暂的寂静。透过后视镜,他看见了楚稼君的眼神。被那种眼神笼罩的东西,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扫射成碎片。

    楚稼君:——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?

    紧接着,那双眼睛合上了,他弓起身子,深呼吸了好几次,然后摇了摇头,重新发动了车子;语气又恢复了正常,只是带着轻微的颤抖。

    楚稼君:勇哥,你别作死。你还有妈妈在老家呢。我要是弄死你,她怎么办?

    纪勇涛:她有男人有孩子,没我什么事。

    楚稼君:你这人怎么这样啊?没良心。

    楚稼君:哎,勇哥,我这次可真的好多东西没带走,咋办?嘿嘿嘿……待会儿车没油了,你有油卡嘛?有带钱吗?

    楚稼君:借我点钱,以后还你。唉,以后有一段时候要靠着你那二百九过日子了。

    楚稼君:勇哥?勇哥?你别生我气嘛,我真的是没办法。哎,你想要啥?等我弄到钱了,我都给——

    话音未落,一双被铐住的手从后面套住他的脖子,死死拉近座椅靠枕,企图勒死他;楚稼君挣扎着,车子失去平衡;在公路上乱飘。

    刚才那一下急刹带来的拉扯,让车窗拉手松脱了,被穿在里面的手铐也滑了出来。

    他从纪勇涛手里挣扎出来,还没来得及稳住方向盘,头发就被揪住,那人扯住他的长发,狠狠将他的脑袋往方向盘上撞。每一下撞击,车子都会发出可笑的喇叭声,楚稼君用尽全力将他推开,满脸是血。

    但纪勇涛的目标不是他,在这样的情况下试图肉搏打赢对方是个豪赌,他的目标是副驾驶座的座位——外勤车的副驾座位下面放着备用枪支,只要拿到枪……

    他的身体从后座扑向前座,被铐住的手伸向座椅下方。

    楚稼君捂着头,在眩晕中拔出刀,捅向男人的肩膀;纪勇涛整个人都翻到了副驾,左肩挨了结实的一刀,也就在这时,手摸索到了座椅下的枪。

    他回身举枪对准楚稼君,只听见铿锵一声,匕首打开枪口,但下一秒握刀的手就被踹中,匕首滑落到了离合器下面;楚稼君一脚踹在他腹部,车体剧烈晃动,纪勇涛被踹在副驾那侧的车门上,车门也因为这冲击力而打开。失去控制、借着惯性靠近山崖的车上,纪勇涛半身都悬在车外,肩膀甚至被地面摩擦到。失控的车很快贴近山崖那一侧,他半身悬空,风从下方呼啸而起。

    也就在这一瞬,他举枪,正式对准了楚稼君。

    那人也找回了匕首,扑向纪勇涛。然而,枪口比刀尖到得更快。

    近在咫尺的黑色枪口。

    纪勇涛扣下扳机。

    保持着那种怔怔的表情,楚稼君的眼睛微微睁大了。与此同时,两人都听见了那个改变了命运轨迹的声音——

    卡壳声。

    这把老旧的枪,卡壳了。

    楚稼君的双唇颤动了一下。他微微向后退了退,被血染成粉色的眼眸充满了难以置信。双唇的颤动愈演愈烈,它终于发出了声音——

    是撕破黎明寂灭的野兽咆哮,是疯子的尖叫,是孩子的哭。

    很多年、很多年后,这声尖利漫长、撕心裂肺的嚎叫,徘徊在他的每个噩梦里。

    几乎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嚎叫,那张阴柔的脸目眦欲裂,气息血红,就像是古代鬼故事的鬼变——披散的长发被血黏成一缕一缕贴在他的脸上身上,与所有的绝望、失望、崩溃、无助一起,涌向纪勇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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