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小鱼儿笑道:“在这种地方,铜先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,想找到咱们也不容易。” 铁萍姑道:“但我们一心要走出去,只怕也不容易。” 小鱼儿骇了一跳,失声道:“你……你难道也不知道出去的路?” 铁萍姑道:“我当然不知道。” 小鱼儿骇然道:“那么你……你为什么说咱们可以逃得出去?” 铁萍姑道:“只要有路,我们自然就有逃出去的希望。” 小鱼儿苦着脸道:“姑娘你未免将事情瞧得太简单了。你可知道,山腹中的这些洞隙,有的根本是没有路通出去的。” 铁萍姑道:“也还有的是可以通得出去的,是么?” 小鱼儿道:“纵然有路,但这些洞穴简直比诸葛亮的八阵图还要复杂诡秘,有时你在里面兜上三个月的圈子,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又回到原来的地方。” 他长叹接道:“据我所知,古往今来,被困死在这山腹里的冤死鬼,若是聚在一起,阎王老子的森罗殿只怕也要被挤破了。” 铁萍姑在前面走着,却连头也不回,冷冷道:“既是如此,再加两个也不多。” 小鱼儿道:“你——你难道不着急?” 铁萍姑冷冷道:“你若着急,现在回去,还来得及。” 小鱼儿怔了怔,苦笑道:“你别生气,我并没有怪你,只不过……” 铁萍姑霍然回过头,大声道:“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危险?但无论如何,我们总有一半的机会能逃出去,这总比坐在那里等死好得多,是么?” 小鱼儿吐了吐舌头,笑道:“早知道你这么生气,那些话我就不说了。” 铁萍姑狠狠盯了他半晌,忽然叹道:“我真想不到你竟是个如此奇怪的人。” 小鱼儿笑道:“我也真未想到,你的脾气竟这么大。” 他嘴里在不停地说着话,眼睛也没闭着。 这时,他忽然发觉石壁上浓厚的青苔里,隐约仍可瞧见刻着个箭头。铁萍姑目光闪动,显然也瞧见了。 她立刻沿着这箭头所指的方向,走了过去,走了十余丈,转角处的石壁上果然又有个箭头。 但小鱼儿却还是站在那里,动也不动。 铁萍姑皱眉道:“现在我们既然已可走出去了,你为何站着不动?” 小鱼儿笑嘻嘻道:“你若沿着这箭头走,再走片刻,就可以见到铜先生了,但我可不愿再见到他那副尊容。” 铁萍姑一惊,道:“这些箭头难道不是指路的?” 小鱼儿道:“箭头虽然是指路的,但指的却绝不是出去的路。” 铁萍姑道:“你怎知道?” 小鱼儿道:“这些箭头,必定是以前庙里的和尚刻上去的,是么?” 铁萍姑道:“不错。” 小鱼儿道:“他们也为的是怕迷失路途,被困死在这里,所以才刻这些箭头的,是么?” 铁萍姑道:“不错。” 小鱼儿道:“他们为了躲避流寇,所以才躲到这里,等他们知道流寇走了之后,你想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呢?” 铁萍姑道:“自然是回到庙里去。” 她脱口说出这句话,才恍然大悟,失声道:“不错,这些箭头指的一定是回庙去的路,他们只不过是想在这山腹里躲避一时,又怎会去标明出路。” 小鱼儿拍手笑道:“我早已说过,你是个很有头脑的女孩子,你终于明白了。我看你方才想不通,只怕也是故意装出来的。” 铁萍姑忍不住垂下头,一张脸已红到耳根了。 她忽然将火折子交到小鱼儿手上,道:“你……你带路吧。” 小鱼儿叹了口气,喃喃道:“所以愈是聪明的女孩子,就愈是要装得愚笨软弱,所以你现在就要我多伤脑筋、多出些力……” 他话未说完,铁萍姑已红着脸,跺着脚道:“这件事就算是你对了,也没什么了不起。” 小鱼儿笑嘻嘻瞧着她,瞧了许久,慢吞吞笑道:“我就是要你脸红、生气,你生起气来,才真正像是个女孩子,我实在受不了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。” 铁萍姑想要板起脸,小鱼儿却已大笑着转身走了,于是她刚板起来的脸,又忍不住嫣然一笑喃喃道:“我的脸真红了么?我实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红时是什么样子,这只怕还是我生平第一次……” 小鱼儿沿着箭头而行,每隔十多丈,到了转角处,他就发现另外一个箭头在那里。 只不过箭头指的是前,他就往后,箭头指的是左,他就往右,每走过一个箭头,他就将那箭头设法毁了。铁萍姑随他走了半晌,忍不住又道:“你这样走,能走得出去么?” 小鱼儿笑道:“我虽不知能否走得出去,但这样走,至少距离那庙宇愈来愈远了。” 但这时洞隙已愈来愈窄,小鱼儿有时竟已走不过去,到了这时,指路的箭头也没有了。 小鱼儿叹了口气,道:“现在,咱们看来只有碰运气了,索性闭着眼睛往前走吧。”他一面说话,一面已熄去了火折子。 铁萍姑不再说话,只觉自己的手已被小鱼儿拉住。 她的心突然跳了起来,在黑暗中,这心跳声似乎特别响,铁萍姑的脸不禁又红了,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。 只听小鱼儿悠悠笑道:“一个人的心若是要跳,谁也没法子叫它停住。” 铁萍姑“嘤咛”一声,要去拧他的嘴,但手却又忽然顿住,痴痴地发起怔来。她忽然发觉多年以来,这竟是自己第一次意会到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。 狭隘的洞隙,举步艰难,有时甚至要爬过去。在黑暗中走这样的路,可真不是件舒服的事。 铁萍姑衣服已被刮破了,也许身上已有些地方在流血,但她却丝毫不觉得痛苦,一个人竟像是走在云堆里。 每走一段路,小鱼儿就打亮火折子,瞧瞧四面的情况,但到了后来,火折子的光焰,已愈来愈弱。 小鱼儿知道火已将尽,更不敢随意动用了,他知道在这种地方,若是完全没有火光,那更是死路一条,于是路就走得更苦了。 铁萍姑的脚步,终于也沉重起来。接着,她就感觉到全身疼痛,头晕眼花,又饿又渴。 她自然不像小鱼儿那铁打的身子,怎能受得了这种苦?若不是小鱼儿始终在和她说说笑笑,她简直连一步都走不动了。尤其小鱼儿自己又何尝走得动?若是换了别人,到了他这种绝境之中,纵不急得发疯,也难免要呼天怨地了。 但小鱼儿却是天生的怪脾气,要他死,也许还容易些,要他着急愁苦,要他笑不出,那却要困难得多。 铁萍姑终于忍不住道:“我们歇歇再走吧。” 小鱼儿沉声道:“绝不能歇下来,一歇,就再也休想走得动了。” 铁萍姑道:“但我……我现在已……” 小鱼儿笑道:“你想,我们在这千古以来都少有人来过的神秘洞穴里拉着手散步,这是多么美、多么风流浪漫的事,别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机会,我们为何不多享受享受?” 铁萍姑幽幽道:“只可惜我……我不是你心上的人。” 小鱼儿笑道:“谁说不是的,此时此刻,除了你之外,世上还有和我更亲近的人么?” 铁萍姑又“嘤咛”一声,整个人忽然倒入小鱼儿怀里。她的脸烫得就像是一团火,这火,是从她心底发出来的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