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轰鸣声不绝,迅速靠近。 生哲瀚身躯紧绷,在他的视线当中,一面一面曾经经历过千年风霜的黄色石壁破碎,在沉重的马蹄声中,化作一蓬一蓬炸开的灰尘,黄沙滚滚,千年的岁月遗留下的痕迹终于被全部洞穿,化作齑粉。 像是突然爆发的沙暴。 最后一面遗留下的墙壁被撞碎。 沉闷的爆发声音渐渐远去,紧接着是清越的招展声音,岁月遗留痕迹之后,忽然涌现出近千柄灰色的大旗,仿佛天空中乌云降下,在视野可见的尽头,伴随着雷霆之音,翻滚涌动,轰然往前。 生哲瀚咬紧了牙关,死死看向前面,不过几十个弓手,若是分散开,就更没有得胜的希望和机会,索性不如光明正大,就在对方的前面等着,几十张弓,面对着八千精锐铁骑的冲锋,几乎如找死一般,透着不自量力的悲壮。 坻川铁卫,金帐匈族八位大汗王之一麾下的精锐重骑兵。 这个世代,最强的骑兵之一。 浑身上下超过五千斤的恐怖重量,在冲锋时候却展现出了令人震撼的细腻程度,整齐划一,像是一团烧红烧透,融化成的铁水,浸过苍茫的大地,然后在距离湛卢剑遗址千余米外骤然停驻。 原本朝着后面飘舞的旗帜,猛然向前。 万人如一,沉默如同死寂,巨大的压迫令人难以呼吸。 匈族的身材远比其余国度的人更为高大和矫健,浑身上下都被手工锻造战甲覆盖,黝黑沉重,冲天而起的铁盔上撒落日落颜色色的长缨,铁盔一直覆盖全部面容,只露出口鼻的面甲掩住了他们的神色。 最中间猩红色绣赤金色狼纹的大旗下,肩高三米的黑马上端坐着魁梧的男子,他笼罩在沉重却又光亮的黑色铠甲当中,肩膀上披着墨色大氅,沉默不言,注视着前方,像是巍峨的墨色大山。 天山乌云一样的战旗下,立着肉眼难辨的匈族战马,一色的漆黑,战马在骑兵的驾驭下沉稳地像是久经历练的战士,只是稍微抖动马鬃,但是那样恐怖的压迫力,仿佛拉满的弓弦,似乎随时会以爆发的姿态发起冲锋。 生哲瀚看着那最前方的魁梧男人,心中的绝望一点点滋生。 那男人毫无半点的畏惧,完全无视了严阵以待的数人,视线从他们身后高大的剑形建筑上收回来,脸上露出一个细微而严肃的笑容,仿佛在自己的王帐中,面对的是自己的臣民,道: “看起来有客人提前我们一步来了这里。” “在这样的局势下,能够保持不逃跑,已经算是勇士,我们今日只是为了要取剑,你们不是秦人,我们并不想要让你们这些西域勇士的血白白洒在这里。” “退去吧。” 他手中的马鞭一扬,指向旁边的方向,道: “现在离开,还能够留下你们的性命。” 作为回答的,是生哲瀚手中微微抬起的战弓,他握紧了强弓的弓身中间,在濒临生死的面前,没有再像往日那样跪在地上求饶,不曾说话,但是这已经是最好最直接的答案。 穿着一身黑色重甲的匈族大汗王点了点头,道: “很好。” “给他们足够尊严的死亡。” 旁边一名有些许肥胖的将领点了点头,驱动战马,身上的甲叶发出了轻微的晃动摩擦声音,肃杀而凌冽。 与此同时,背后的战阵当中,有数百人整齐划一,催动了胯下战马,神色平静,平静之中是绝对的骄傲,竟连战马迈步都整齐划一。 三百骑步出整体的军阵,为首的将领抬起手中的骑枪,黑色的枪锋指向前方的生哲瀚,丝毫都不透光,整个重骑队伍的步调逐渐统一,虚空之中,踏出一匹有着黑色毛发,和冰冷眼眸的巨狼,蛰伏在重骑的上空,露出獠牙和利爪。 那名将领本身的实力瞬间暴涨,从原本的初入五品,抵达了巅峰。 他从容至极,也淡漠至极地看了一眼生哲瀚,慢慢催动了马匹,重大数千斤的战马迈动脚步,三百骑瞬间从原先的静止,化作了急速的奔驰,马蹄翻落,轰然若雷鸣。 手中的长枪平举,孤狼昂首长啸,猛然前扑。 千米以上的距离,只是数息就已经冲来,生哲瀚神色冰冷,右手隐蔽发出一道凌厉的劲气,割断了原本的机关陷阱,但是面对着足以威胁到复数六品武者的陷阱,平均实力不过是九品左右的重骑兵完全没有放慢速度。 非但如此,速度反倒是更快起来。 生哲瀚死死盯着前面未曾注意到陷阱,仍旧急速冲锋的重骑兵,心脏加快跳动,旋即生出一丝丝的期望,双目之中,眼神闪烁。 若是如此,若是如此的话。 能够削弱对方。 可以,可以! 便在此刻,重骑兵和他们布下的陷阱发生了接触,生哲瀚的双目喜悦之色微亮,而在这个时候,他发现那肥胖的将领露出来的下巴浮现一丝狞笑,生哲瀚心中想到一事,神色微变。 不好,他们发现了! 但是重骑兵却未曾躲避。 将领脸上狞笑的神色转而化作了骄傲,扬起头来,仿佛在展示自己的珍宝,骄傲,乃至于傲慢,手中持枪,一字一顿,长声高呼: “有我,无敌!” 背后的骑士们或者看到了突然出现的陷阱机关,或者并没有能够看到,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半点的迟疑,没有去想,若是自己毫不减速,冲上前去,会不会直接跌坠下战马,没有去想,这一次冲锋会不会死在那里。 绝对的信任,乃至于绝对的自信。 因为他们的将军,就在他们的前方。 因为他们的同袍,就在他们的左右。 所以,无需畏惧,无需害怕,已然至此,所需要的只是回报与相同的信任和必然得胜的欢呼。 长枪如林。 于是便有仿若山崩海啸般的高呼降临于此。 “有我,无敌!” 天空之中,孤狼军魂长啸,扑入了冲锋的重骑兵之上,三百人,于此刻爆发出了不下于千人一同冲锋的恐怖气势,奔腾若雷,那便是天上的雷霆于大地之上奔走。 何为天下铁军,悍不畏死,勇往直前。 兵锋所向,虽天下之大,无坚不摧! 勃刻尔家族仗之纵横江湖,立足一方的奇诡机关。在和浩大钢铁洪流接触的第三息时间崩碎,生哲瀚迅速反应过来,但是骑兵已经逼近,或者说,在突破陷阱的同时,就代表着下一瞬就即将碾压而过。 他的神色骤然大变,回首怒喝道: “退避!退,全部都退开!” 与此同时,猛然侧身后退,速度极快,已然是至今为止的巅峰,人在空中,便即搭弓连续射出气劲爆发凌厉无匹的箭矢,仿佛腾龙夺珠一般,吕映波双手五指各自对准,低声暴喝。 伴随着肉眼可见的涟漪,一方天地,被诸般毒气笼罩,毒气之中,箭矢旋转激射,裹挟了各色毒雾,仿佛蛟龙,奔入骑兵的阵营当中。 生哲瀚心中甚至来不及有一丝丝侥幸的存在,毒雾已经被突破。 高速奔驰,军魂护体的强军,足以在交错的瞬间,将受到的影响降低到了最低,身上沉重而厚的铠甲,提供给他们最强的保护,箭矢在射中的瞬间,伤害会被将领卸去许多,而剩下的部分,将会由全部的军队成员,甚至于那堪比异兽体魄的战马,一同承受。 生哲瀚乃是五品的武者,速度极快,但是其余的武者却没有这样的身法,疯狂奔驰的重骑兵,就像是碾碎了螳臂的战车一般,速度没有半点的减弱,而那些江湖高手,已经折损了大半。 生哲瀚的心中腾起怒火,咬了咬牙,手中箭矢激射而出,与此同时,自身猛地从侧翼突入重骑兵当中,手中的战弓当作近战兵刃,以弓弦瞬间割去了侧翼数名骑兵的头颅。 热血奔涌而出,浇在了生哲瀚的身上。 久远已经被遗忘的疯狂在心底如同野草一般滋生着。 那名武将瞬间腾起,手中扬枪,毫无花哨,朝着生哲瀚横扫过来,生哲瀚以手中之弓抵挡住,却仍旧被那般雄浑可怖的力量扫飞出去,只觉得周身经脉剧痛,心口热血翻腾不止。 那武将胯下战马长嘶声中人立而起,手中之枪就要朝着生哲瀚眉心刺下。 吕映波突然出现,一双白皙手掌交错连环,印在了那武将心口,肉眼可见的气浪震荡开来,横扫左右,吕映波飘然后退,而那名武将则是面色煞白,咳出了一大口鲜血,冲锋之势,戛然而止。 阵势瞬间散开,化作小型军阵,冲向勃刻尔家的武者。 而那受了内伤的武将则是率领数十名亲卫,直奔向了生哲瀚两人,后者咬牙,压制住了自身的伤势涌动,手中弓箭连连射出,与此同时,吕映波则以江湖步伐,近身缠斗。 数十招之后,军阵兵魂被削弱。 生哲瀚双眼精光闪过,箭矢旋转射出,刺穿了七名悍不畏死挡在那武将面前的亲卫,刺破了厚而沉重的墨色铠甲,入体数寸,而在同时,吕映波的毒终于发挥了作用,对方的避毒丹药和军魂被腐蚀,转眼变得无力抵抗。 最后的结果,三百铁骑,几乎半数都倒在了地上。 绝大多数是因毒而倒毙,那名五品的将领则是带领其余骑兵,拼死折转返回了原本的军阵当中,其右肩被生哲瀚以指法刺穿,口中咳出鲜血,带着点点淡绿,在击退了这些人的时候,生哲瀚才重重喘息起来。 他的气机已然耗去了近七成,此刻拉着弓弦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。 抬眸看了一眼周围,即便是他,心中也闪过了剧烈痛楚之意,原先数十名的家族高手,这一次已经折损太多,连他在内,只剩下了六个人,勃刻尔家族当中高手已然足够伤筋动骨。 他们的武功是比起那些铁骑更强,但是作为江湖高手,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敌人。 仿佛不知恐惧,不知死亡一般,前仆后继。 一人死去,另外一个人会踏着同伴的尸体奔向前方,不断地厮杀,右臂折断就用左臂,双臂都断掉就用身躯去撞,就用牙齿去啃咬,灼热燃烧的战意,他们从不曾见到过,甚至于有人是措手不及之下,方才丢了性命。 十数名重骑兵,哪怕下马结阵。 在战马的帮助下,对付一名擅长远攻的七品武者,并不难。 因为这一阶段的武者,并没有实质上的巨大差别。 生哲瀚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去,看着周围惨烈的厮杀战场,呼吸有些许的急促,还有就是疲惫,极为疲惫。 但是在这个时候,他清晰听到了淡漠的声音,来自于那军队的最前方: “值得倾佩的强敌,值得交手的对手。” “下一人,谁愿意去挑战他们?” 仿佛完全不曾看到过方才毒阵的恐怖,没有看到现在还躺倒在地上的同袍尸体,转眼就有数名武将高呼,其中一人催动战马,手中倒拖着数千斤沉重的战锤,道: “接下来,由我等来挑战诸位。” “出阵!” 依旧是出阵的重骑兵,仿佛并不曾看到刚刚惨烈厮杀的一幕,或者说,那般惨烈的厮杀,反倒令这些重骑心中的战意越发昂扬。 这是整个天下难得的强攻军队,面对着强敌,他们畏惧,但是相较于畏惧,畅快交手的酣畅淋漓,则更为他们所享受。 不惧怕战斗,不惧怕死亡。 唯独灼热的战意,才能磨砺出如此无双之铁骑。 上一次是三百骑。 这一次出阵的,乃是五百骑。 为首的将领,更比方才之人强悍,气息浑厚,膂力更为强健,仿佛人形的猛虎,盘踞在巨大的战马之上,慢慢往前,背后的铁骑也在慢慢调整自己的气息和步调。 生哲瀚抓紧了手中的兵刃。 他已经明白过来,对方根本没有将自己等人看作是对手,之所以未曾一口气扑杀上来,一则是担忧会影响到他们背后的湛卢剑剑阵,二来,乃是秉性如此,不屑于以多欺少;第三,也是要用他们练兵,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去磨砺兵锋。 他们不过是被野兽抓住的猎物,现在的挣扎,不过是玩弄。 生哲瀚眼底浮现一丝绝望,甚至于连四品境界的吕映波,面对着由五品武将率领的天下强军,也无能为力,自然无能为力,这是真正足以肆虐天下的力量,眼前八千人,等同于大秦一府,倾力而出。 那高大的武将抬起了手中的重锤,昂首道: “对方展现了不逊色于我族战士的勇气和器量,先是是该给予回应的时候了。” “冲锋!” 胯下通体墨色,没有一根杂毛的战马迈动脚步,五百重紧随其后,马蹄翻落,轰然如雷,生哲瀚发了疯一样将手中弓箭扔下,抬手将一匹一匹战马的尸体仍向前方,阻拦在了冲锋阵势之前。 其余几名还活着的武者反应过来,做出了同样的反应。 方才战马也有许多倒毙在地上,这个时候,是天然的路障,而且,面对着曾经同袍的尸体和坐骑,对方不一定能够冲得起来。 在奔腾冲锋的军队之前,人人带伤的江湖武者疯狂甩动着沉重的尸体,就连清秀的吕映波也同样如此,冲锋之势越发浩大,便衬得他们的行动可笑而无力。 为首武将双眼冰冷,没有半点的迟疑。 背后的铁骑仿佛一道寒芒,像是拉满的强弓上射出的箭矢,瞬间掠过大地,踏过了曾经的袍泽和战马的尸首,战友已然死去,那么继续着他们未曾完成的事情,对于他们而言,才是最好的缅怀。 武将神态傲慢,看着像是疯狗一样,抽出旁边战刀,朝着战阵冲上来的生哲瀚。 神色冰冷,右手中的重锤一扬,刀锋碰撞在重锤上,本就是才踏入五品,更是气机萎靡的生哲瀚没有还手之力,口中咳出鲜血,倒飞而出,而重骑冲锋的脚步并没有丝毫的放慢。 第(1/3)页